你打我(小说)
文/大窗
1
徐夏老老实实的面孔白白净净的,或者说他白白净净的面孔老老实实傻里傻气的,从外形到气质,几乎继承了他生母的一切禀性。徐夏生母白皙柔媚低眉顺眼的样子总是引人动手动脚,她的继父、上司和同事几乎拍打和抚摸遍了她的全身。他父亲第一次和她约会,就像一匹强悍的狼对一只温顺的羊下了手,她无助的双手使劲抓他的后背,在上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那个黄昏中的河滩上充斥着流水声,隐忍压抑的喘息声,和一个男人快乐粗砺的咆哮声。他们结婚后,她就几乎消失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她只有机械的接受和应答,她生命飘逝的瞬间,才算是一次反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脱离了他的轨道。
徐夏似乎就沿着这条轨道走来。当我第一次见到徐夏,就惊讶于他那泛着朦胧光芒而诱人的白皙肤色,我总觉得他这样一张脸走在大街上或挤在公交车里会挨揍,而且那些人揍他的快感会大于他们所使出的力气。这样的话,徐夏就会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地挨揍。
徐夏挨揍很有些历史了。大约从三岁起,他嗜酒暴戾的父亲的手掌就从他白嫩的小屁股上找到了快感,甚至可以说是寄托。那些酒像挖掘机一样掏出了他父亲的失意、痛苦、仇恨,或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他的愤怒,他用手掌用竹棍子把郁积起来的情绪释放出来,然后倒头呼呼睡去,打着酒嗝,面带微笑,嘴角溢出一线涎水满意的睡去。有好几次,徐夏都想扑上去用小拳头或水果刀袭击他的父亲,但每次看到他如此快乐而满足得近乎天真的笑容,便被感染了,震慑了。有时徐夏还会小心翼翼上前去抚摸他父亲胡子拉茬的脸,像一只小羊去试探熟睡的狮子,然后靠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父亲醒来,会爱怜的把他放平顺,给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接着又出门喝酒去了。
刚好周岁的徐夏躺在邻居家里,手脚胡乱地舞动,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表情极其痛苦,像是知道了厄运的到来。就在那一天,杨河新区副区长的年轻貌美的女人跟一个已婚的小工人私奔了。
那个美丽的女人名叫童盈盈,那个小工人就是徐夏的父亲。
徐夏的生母知道这事后,就羞愤的骑坐在桑溪河大桥的栏杆上,估计是她想制造一点新闻引来人们的围观,以引起丈夫的重视,唤回曾经的真情和良知,没有想到白花花的太阳晒晕了她,她像一个自由落体一样坠下桥去,打翻了刚巧路过的一架渔船,那个可怜的年轻渔人随她一同葬身汹涌波涛之中。
两年后,徐夏的父亲神秘地回了一趟老家,把徐夏带走了。那个和他私奔的女人又跟别人私奔了。徐夏的父亲骂了句,狗日的骚女人童盈盈,是她妈的偷人专业户!骂完,便顺手一巴掌打向徐夏的脸,徐夏捂着火辣辣的脸,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大声地嚎哭起来。徐夏父亲看看自己的手掌,也给自己一耳光,叹一口气,然后默默的走开了。
2
徐夏有两个同学叫文剑和印小阳,他们的鼻子上都穿了孔,估计还没有凑足钱去买鼻环。但耳朵周围早已银光闪闪,手腕和脚踝都套上了镯子,只要风起或是走动,便会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徐夏并没有对此表示出厌恶之情,但已经挨他们打过两次了。他们一边打还一边骂,看你细皮嫩肉女里女气的样子,打起来舒服。其实徐夏心里是清楚的,班主任老师和德育主任在教育他们的时候老爱拿他做比较,学学徐夏嘛,这么好的榜样就在你们身边,不学本领,成天的就知道鬼混!
小小年纪的文剑和印小阳在学校里就有一股不小的势力,而且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们经常有恃无恐的找机会溜出校门喝酒,打牌,赌博,上网,甚至在校园里也明目张胆的抽烟,恋爱,下暴,收取保护费,悠哉游哉,游戏人生。作为理想主义者的班长徐夏满怀责任感苦口婆心地去劝他们,他们乜视着徐夏,双手操在胸前,鼻子里哼哼,说,傻不拉叽的,讨打嗦。徐夏自知再说无益,于是赶紧转身走掉。
有一次徐夏挨打实在有些冤枉。早晨,老师通知徐夏去一趟派出所看望文剑和印小阳,并借此了解一下情况。原来,文剑和印小阳带了两个初一的小弟深夜翻墙逃到街上网吧聊天,打游戏。天蒙蒙亮的时候在返回学校途中遭遇了一群瘾君子,身上叮叮当当的耳环镯子的声音害了他们,他们的耳朵险些被扯掉,项链被拉下来,脖子上留下一条条清晰的勒痕,手镯被硬生生的褪下来,手机小灵通通通被洗刷干净了。他们在派出所的问讯室里萎靡不振的坐着,警察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一边教育他们,说网上可以玩游戏,存钱修房子,可以谈恋爱,还可以结婚这些,好耍得很嘛,所以你们中学生最好不要上网;一边还奚落他们说耳朵上脖子上戴那么多东西干啥,像什么学生啦,学那些无聊的街娃嗦,又守不住,实在太没有能耐了。印小阳几个虽然气愤,但又不敢跟警察吵闹,低着头憋闷着,面对地板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骂那些抢劫犯,然后发誓说,若是抓住了,要那些龟孙子的命!警察提高声音说道,这是什么地方,随便骂粗话。文剑一听,申辩道,我们遭抢了,骂几句粗话还不可以吗?
徐夏怯生生地推开了问讯室的门。印小阳见到徐夏,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啪的就是一巴掌打去,徐夏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躲闪着,诚惶诚恐地问,你为什么打我?印小阳大声吼道,你他妈的现在才来,老师呢,我们遭抢劫了没有人管了嗦!徐夏道,我就是老师派来的呀,老师正在通知你们家长到派出所来。印小阳和那两个初一新生一听,赶紧吼道,快给老师打电话,叫她不要通知家长,不然的话,老子这回死定了!文剑满不在乎的说,老子才不怕呢,他妈个逼的要来就来。
印小阳的父亲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印小阳显得十分紧张,几乎要哆嗦起来,他的父亲不由分说,举起随身携带的木棍朝儿子的头上猛击过去,印小阳躲闪不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的额头右上角瞬时冒出一个大包,那警察连忙过来劝解,并大声的喊来了另外几个警察,局面很快就控制了下来,大家都在木凳上坐好了。印小阳的父亲突然跺响木棍,很有节奏地叱骂着儿子在学校不认真读书,不遵守纪律,将来只有去当叫花子,可惜了老子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哟,厂里头不景气,学费又贵得咬人,物价飞起涨,你妈妈的病又发了,药都吃不起了,节约钱拿给你龟儿子的读书,要读书就好好的读嘛,已经读到半途而废了,争取读你妈个高中毕业嘛,狗日的考不上专科就考个一般本科嘛,龟儿子的越读越球不懂事,读到你妈的牛屁眼里头去了哟……这边正骂得欢,文剑的父亲又推门进来了,只见他满脸怒气抓住儿子就是嘭嘭两拳打在眼眶上,文剑的双眼当时就变得乌黑,成了熊猫眼。文剑站稳之后,涨红了脸,紧握拳头大声的朝他父亲吼道,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老子遭别人抢了,你还要来揍我,你再动手,老子今天不客气了……文剑的父亲气得差点休克过去,一个警察笑盈盈的过来拉住他,叫另一个警察给他倒来一杯水说,老大哥,你别太冲动了,好好的顺顺气,别着急,教育孩子要有耐心才行。大家都没有想到,文剑父亲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刚刚还十分愤怒,一下子变得声泪俱下,最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儿子面前:军军,求求你了,你再这么不争气,你后妈知道了又要跑!文剑咬着牙骂道,都怪你这个没脾气的窝囊废,要是我早把她的脚筋给挑了!文剑父亲气得直喘气,看着警察,无奈的摇摇头,哽咽着说,你有能耐,你有脾气,你格老子去挑你后妈的脚筋嘛。
文剑粗暴地回答道,那你就等着瞧好了!
回到学校,在警察、徐夏和两个小弟面前丢尽了脸面的印小阳文剑,稍稍折了些锐气,课堂上也规矩了不少,不再肆无忌惮的接嘴了,多数时候是蒙头睡在教室的角落里。同学们见他们一个额头上有包,一个双眼乌黑,分别给他们取了外号叫独角兽、比目鱼,他们知道了,也只是忍气吞声的,偶尔用怨毒的眼光仇恨着对他们不满的同学的背影。
过了很久,当他们头上没有了角,眼睛也恢复正常了,徐夏还是忍受着挨了他们一顿打。徐夏含着泪还是劝了他们,文剑狠狠的说,别这么超级傻逼了嘛,我晕,下次我要杀人,你一定要记得劝劝我啊。
徐夏父亲踢开屋门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半瓶酒。见了徐夏,骂道,你犯了什么法呀,都弄到派出所去了!举起瓶子就扔过来,徐夏侧身躲过,当碎裂的玻璃声在他身后响起的时候,他的脸上同时响起了两记耳光,狗日的世界太不公平了!儿子犯法,老子一个老婆死了一个老婆跑了啊,呜呜呜,老子也空有一身技术啊,他妈的徒弟早就晋级了啊,可是我哪……话还没有骂完,几步就窜到破旧的沙发上躺下,蜷缩着身子,不久就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徐夏并没有哭,毕竟慢慢的成熟了。虽然十三四岁的肩头还稚嫩,但总算能够承受些重量了。他坐在离父亲不远的地方,思忖着学校的事,家庭的事,社会上的事,回想过去,看看今天,遥望未来,所有这一切确实是迷蒙的,深沉痛苦的,甚至感觉不到一点希望的存在。他觉得世事总有无法逆转的暗流在操纵着,怎么奋斗都是白搭。想着想着,竟汪洋恣肆的流起泪来。
突然,他莫名其妙的想到自己挨打的事情,他回忆别人狠狠揍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更深的痛苦,相反,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一丝丝发自内心的快感;他此时觉得一个人活着要有意义,总得为他人,为社会贡献一点什么。他不敢想象,如果父亲没有这么一个可以用来揍的儿子,他会干些什么事情出来呢?还有印小阳文剑他们,他们如果不找我出气,他们会去报复谁呢?
也许,徐夏这身白净的皮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3
十六岁的徐夏仿佛还是一个懵懂混沌的小小少年。他对身外的一切似乎永远都不感兴趣,让徐夏父亲稍感欣慰的是,这小子只知道一门心思读书,读到高中二年级,成绩在班上一直都名列前茅。此外,每逢周末的时候,徐夏做完功课,总是喜欢跑到雨城书店里去看课外书籍,他常常喜欢或蹲或坐在地上读书,有时有人在书架前走动,不小心踢着他了,他也仿佛没有知觉似的,稍微换一下姿势照样津津有味的读下去。书店老板是个刚刚中学毕业的女孩子,十八九岁的样子,发育得很好,脸略微有些胖,微微的泛红,身材丰满有致,前凸后翘的,像极了一只成熟可口的水蜜桃,她有一只眼睛藏在帘子一样的长发后面,目光常常有些诡异的闪烁着,仿佛进书店的人都不怀好意,人们花钱买书,她也显得不太热心,希望这些人早些离开。
可是,她对不花钱读书的徐夏却怀有别样的好感。我和徐夏进去的时候不喜欢看书,我喜欢站在旁边默默的观察周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漂亮的书店老板的一举一动。我发现每次徐夏走进书店,她就来了精神,目送着他走到书架前,他走到一个角落,或是蹲在了地上,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去搜寻他的身影。然而徐夏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陶醉在他的《奥秘》王国里,在他无边的天体和蓝色海洋中遨游,他沉浸在他的《昆虫世界》里,在他的蜗牛背上的房子里和蚂蚁搬家的壮观队伍中消磨着时光……
有一次,徐夏竟然在地板上睡着了,他的双手在胸前紧抱着一本《谁先发现了新大陆》的书。年轻的女老板关了门之后才发现了他。她跪下来,盯着熟睡的徐夏,目光细细滑过他那初具男性魅力的身形,修长的双腿,白皙圆润的脸和颈项,微微翘起的嘴唇,富有挑逗意味的眉毛……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胸部急剧的起伏,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摸向徐夏的脸,整个身体轻轻的伏在他的身上。徐夏一下子醒了过来,两双眼睛张惶的对视着,徐夏突然使劲的想推开她,并且大声喊叫起来,女孩子来不及阻止他,腾的站了起来,弹弹衣裤,理理头发,蓦地拉起徐夏,啪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去,还凶狠的骂道:小流氓,给老娘滚,滚得远远的!她嚯地拉开门,一脚踹在徐夏的屁股上,他踉踉跄跄的跑了好几步,幸好街边的栏杆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徐夏摸着自己无辜的脸和屁股,慢慢往回走。
天渐渐的黑暗了下来,公路两边两盏一组的路灯,弯着腰把地面照耀得异常明亮。此时沮丧的徐夏希望悄悄的隐蔽的回到家里也不行,他似乎看见自己惨白的身子和黑得异常清晰的影子正在相互逗乐嬉戏,那么喧嚣张扬,他真想把这些路灯一盏盏砸坏,甚至天真的想,要是有一个遥控器就好了,只那么轻轻一按,整个世界马上一片漆黑,那多好啊。
家中的铁门似乎永远都没有关严实过。徐夏推开门,先是探进头部,身体的重心朝后,一副随时都保持警惕的样子,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却明明暗暗的变化着,原来是因为电视里在不断的变幻场景,徐夏父亲正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左手握着一个酒瓶,右手紧握拳头挥舞着,一边还有节奏的喊叫着,电视里正播放《狂野角斗士》,一个壮汉倚在绳栏边借力猛地冲向对手,一个大力金刚臂将对手打倒在地,然后扑上前去将其双肩压在台上,裁判趴着一只手猛烈地拍打着……现场的观众们面对这暴力血腥的场面,声嘶力竭的叫喊,几乎要冲破电视机的外壳,把这间屋子震垮一样。徐夏知道这时的父亲肯定也亢奋到了极点。他悄悄的溜进屋,把门关上,但还是被他的父亲发现了,只见他站起来猛地拉亮灯,啪的一声关掉电视,一下子扑过来捏住徐夏的胳臂,大声骂道,死兔崽子跑哪里去啦,这么晚才回来?
徐夏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有什么严重性,不知怎么的,此时他的头脑里老是不停的闪现书店女老板的身体和眼睛。徐夏第一次在他父亲面前昂起了头,平视着他的父亲,眼睛里不自觉的闪烁出一星桀骜不逊的光芒,同时微微的用了一下力,想要挣脱父亲的钳制,父子双方在短暂的一瞬间里都感受到了两种力量在逐渐形成均衡的对峙,他们眼里都不约而同的闪出一缕惊惧。徐夏明显的感觉到了父亲轻微的哆嗦,徐夏很难过,他居然对父亲产生了怜悯之情。父亲松开手,很快的朝徐夏的脸扇了过来,徐夏暗自高兴的闭上眼,只听见啪的一声,徐夏睁开眼,却看见父亲的手掌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然后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徐夏不知所措的怔怔的站着,他失望,觉得虚空,他的心撕裂一般的疼痛。
不知怎么回事,徐夏父亲近来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在家里酗酒了,也不再动手打人了,每天按时起床,下班之后回家洗衣做饭,房间虽小,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常常放下架子跟徐夏商量一些事情。徐夏每次回家都有走错门的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了啊!徐夏一时还不能适应父亲和环境的变化,内心里对这种变化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抵触情绪,他莫名其妙的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徐夏有一种隐约的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有办法把这些预感说出来。
当有一天傍晚他的父亲慌慌张张回到家里收拾衣物离家的时候,徐夏一句话也没有说,失神的站在屋子黑暗的一角。他父亲的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搜寻着儿子的身影,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儿子拉到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给了他五百元钱,哑着嗓子说,父亲实在对不起你啊,你要好好读书,坚强的生活下去,我……话没说完就扑通一下跪在徐夏面前,徐夏不知如何是好,也扑通一声跪下来,他们都喘着气,咬紧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像是两尊沉默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徐夏突然大声地喊起来:你快跑,快跑……徐夏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还一脸的茫然,他并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叫父亲要逃跑。
4
成了孤儿的徐夏只有坐在同学们中间才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根据我的观察,一个人要变成另外一个人确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徐夏看上去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是,我从他渐渐瘦弱的体型、突起的喉结和不久就长得浓密的胡须,可以推测得出,他正处在青春期的困惑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那时热爱上了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手淫,就像大多数性意识开始萌动的少男一样,他走进了一个深黑的胡同,在他的幻觉里,他经常在转弯的墙角,或一间阁楼上,或是一座密林里遇到心仪已久的女子,一番脸红心跳的缠绵之后,手松开了,内裤湿了一大片。神思有些恍惚的他,着实让人担忧。
有一天,印小阳和文剑路过徐夏的座位,闻到一股剧烈的骚臭气息。他们把徐夏拉到教室外走廊上,说,好久没有打过你的细皮嫩肉了,心里怪不舒服的,今天收拾收拾你,看你满脸通红的骚样,在想哪个娘们啦。他们在他的红润的脸上和藕段般的脖子上拍打一阵之后,放开了他。徐夏惶恐地躲闪着双眼,觉得自己此时挨一顿打再好不过了,他难为情地低着头,下意识地夹紧双腿,生怕他们掰开来看。当他听见他们走远的脚步声,才敢抬起头来,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下贱的贼,没有得到那个心仪女人的同意,就一厢情愿地和她们发生了关系,而且,一个人还干得那么猛,那么狠。
印小阳他们拉他去包房的时候,他开始也有这种做贼的感觉。但是,他没有办法挣扎,像是犯了法有把柄在他们的手里一样。他坐在这一群人中间,手足无措,显得极不合群,他们中年龄大的十六七岁,年龄小的不过十二三岁,但他们叼烟喝酒唱歌搂女朋友,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自然,显出与生俱来的邪毒与潇洒,让人不可抗拒的想要去模仿。徐夏悄悄点燃一支烟,刚吧嗒了两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文剑放下酒杯,伸出大拇指直夸他,哦,不错不错,有潜力,好好跟我们混,会混出名堂来的。然后转过身招呼其他人,叫他们为徐夏的第一次抽烟干杯。徐夏举起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把满满一杯啤酒灌进嘴里,房间里顿时响起嚯嚯的吼声和尖利的口哨声。
徐夏没有想到酒给他带来如此美妙的感受,他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坐在那里,闭上眼,头脑里浮现出许许多多色彩斑斓的场景,闪烁的灯光和灯光之下的红男绿女,那么鲜活陶醉。他兴奋地随着音乐的节奏拍打自己的大腿。
第二天上课,徐夏感觉头脑灌满了糨糊似的,上眼皮注入了铅似的沉重,他迷迷糊糊的老想睡觉,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各科老师轮番的点他的名,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的邻桌露伊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她忽闪着一对眼睛盯着徐夏,当徐夏跟他的眼睛对接上之后,忽地一个激灵,像触电一样一下子振作了起来,精神抖擞地听起课来,她朝他伸出手挥动了几下,羞涩地笑笑,徐夏仿佛看见自己的心在狂热地蹦跳着,左手情不自禁的从裤兜里伸向翘起的孽根。他紧紧咬住嘴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恶的微笑。露伊精神有些恍惚的盯着黑板,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变化着。她好像知道徐夏此时正在把她怎么样。
5
文剑两天没有到学校来了,老师打电话到他家里也没人接,他父亲的手机总是关着。徐夏去问印小阳,印小阳显得很紧张的样子,眼露凶光的对徐夏说,他没来上学关我屁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谨防老子揍死你。后来徐夏告诉我说,他总觉得印小阳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们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果然,当天下午就有一辆警车开进了学校,警察和分管德育的校长主任握手后,把印小阳塞进车里,一个转身风驰电掣般的开走了。徐夏俯身靠着窗口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竟暗暗的伤心起来了。
原来,那天晚上,文剑放学回家,远远的就听见他的后母和父亲又在吵架。渐渐的后母的声音占了上风,他的父亲沉默了,只听见玻璃摔在地上哗啦啦的声音,不久他的父亲窜出房门,瓮声瓮气的说,你妈个逼的要跑就跑,我拿你没有办法。说完,他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文剑不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吵架,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他的后母又一次威胁了他的父亲,说她要离开这个不值得留念的家。文剑闷声不响地进了屋,放下书包,打开电视,正在调试频道选择节目,她的后妈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遥控器,使劲的扔在地上,还一边骂道,你看你读的什么书,像个什么学生,打扮得像你妈个流氓一样,以后跟你老汉一样,是你妈个窝囊废!我这辈子真是倒了霉哟,嫁两次都这样,老子儿子都没出息……
文剑一言不发,气得紧咬嘴唇,攥紧拳头。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印小阳。文剑语气平静地说,印小阳,你过来一下,我家里有点事。当印小阳推开文剑的家门,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只见文剑后妈手脚被绑着躺在地板上,嘴巴里塞了一条肉色的毛巾,剩余的一大截露在外边,像一条被扯出来的长舌头,左脚踝关节处正流着血。文剑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指着他后妈的鼻子哑着嗓子吼道,你妈的个逼再骂人,再动不动就说要跑,老子下了你的蹄子!
印小阳赶紧进去夺过文剑手上的菜刀,说,别干傻事啊,吓唬吓唬就算了。文剑后妈不知道怎么挣脱了绳子,扯出了嘴里的毛巾,大声地哭喊起来唉哟喂唉哟喂,你狗日的报应,你有种干脆把老娘杀死算了,唉哟喂唉哟喂……救命啦,救命啦!印小阳一下子慌了神,文剑慌忙说,快,印小阳,帮忙给我重新把她绑起来,于是两人手忙脚乱的行动起来,先用毛巾把她的嘴堵上,再结结实实的绑好。文剑把菜刀丢在她的身上,再使劲的踩了两脚她的胸部,骂道,今天算你妈妈的命长,老子不收拾你。说完拖着印小阳跑出了门。
靠在窗边的徐夏眼神空洞地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他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眉毛,脸部的绒毛和嘴唇周围的短胡须,使得他的脸色显得不那么白皙了,倒反而给人感觉有些黝黑,像好久都没有认真的清洗过了。露伊靠过来的时候徐夏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他晕眩了一会儿。
6
露伊砰的一声关上徐夏家的铁门,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徐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是这样宽敞明亮。猛扑过来的露伊让徐夏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融入到她滚烫的身体和火热的激情中。露伊喘息着说我马上就要当兵去了,我的父母花了很多的钱,才争取到这个名额的。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要钱,露伊伏在徐夏身上,说。
但是,我爱你,徐夏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
我没有向你要钱,我也没有钱给你,露伊喃喃的说着。
我早就和你这个好多次了,徐夏捏了捏露伊的乳房,答非所问的说。
我走了之后,你自己要好好读书,转业后嫁给你。
我的父亲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发誓要去找到他。徐夏明显的有些神思恍惚了,眼角有了晶莹的泪花。露伊爱怜地揉着他的眉毛和眼睛,不久他靠在露伊怀里睡着了。
徐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陡然坐起,环视屋子,不知道露伊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看见她留给他的纸条:徐夏你好好睡我走了,你好可怜哪,一个孤儿没有人照顾你,有什么事去找杨河新区台球城老板,他是我的表哥,叫章鱼。我跟他提起过你。他会帮助你的。拜拜了……看了纸条,徐夏觉得温暖,伤感。他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已经冰凉的沙发,昨晚狂热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了。他感到失落,又品咂出无限甜蜜的味道来。
露伊离开了学校,徐夏一下子觉得整间教室,整所学校变得如此的空旷荒芜,他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难受,隐隐约约有肠断的撕裂的疼痛掠过。他知道,校医没有良方,大医院里也无药可治,怎么办呢,他想起看过的一篇小说,好像是池莉还是方方写的,说是痛苦这种病症只有用食物疗法,于是他就猛烈地进食,但无论怎么吃,都感觉肠胃是饥饿的,每一节断肠都有超乎寻常的消化能力。
班上本来就只有三十六位同学,印小阳文剑走了,现在露伊又离开了,没有更多的人 内容来源于网络,仅代表作者观点,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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