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做了五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第一执政的拿破仑将共和国变成法兰西第一帝国，自己当了皇帝。拿破仑是继查理大帝之后又一个尝试统一欧洲的人物。与高大魁梧的查理相反，这位整整年后在欧洲纵横驰骋的将军属于短小精悍的类型，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他也确实是世界军事史上罕见的策略家，屡次击败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反法联军。

迄今为止，法兰西和德意志在三十年战争和七年战争这两场欧洲大战中交火，但不是一对一的敌人。年10月的耶拿和奥尔斯泰特会战是德（普鲁士）、法之间第一次单独的正面交锋。结果，刚刚击败欧洲反法联军的拿破仑又把普鲁士打了个落花流水。同年，拿破仑联合德国境内的诸侯国成立莱茵联邦，结束了千年帝国—神圣罗马帝国。莱茵联邦依附于法国，两个加在一起的地域与查理大帝公元年建立的神圣罗马帝国差不多，包括今天的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以及部分意大利。而这六个国家也正是年《罗马条约》的六个签约国。因此，我们可以说查理的罗马帝国是历史上第一个欧洲联盟，因为首都亚琛在德国，所以我们暂且说那一次联盟由德国主导；拿破仑的莱茵联邦加法国是第二个欧洲联盟，法兰西坐庄。

拿破仑的一大功劳是捍卫法国大革命的果实，打击欧洲其他国家的封建制度。也许因为他代表的是进步势力，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德国的现代化，因此，德国人对他的占领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至今莱茵地区的方言仍夹杂着不少法语单词。拿破仑是德国作家歌德的崇拜者，据说他外出征战，始终随身带着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年10月，两位相互久仰的伟人在埃尔福特见面，并就戏剧理论、《少年维特的烦恼》和魏玛共和国的局势做了详细交流。

如果说德国西部莱茵地区的人民对拿破仑这个入侵者并不反感，那么对以军事起家的德国东部的普鲁士来说，接连被拿破仑挫败的滋味就很不好受了。在这一刺激之下，普鲁士奋发图强。冯·施泰因和威廉·洪堡分别负责政治和教育改革，使普鲁士在政治管理上与其他强国接轨，教育体制甚至成为其他国家效仿的榜样。拿破仑对英国实行的海上封锁使德国制造缺少了来自英伦三岛的竞争，等于为普鲁士推出了一套刺激经济的计划。

年，恢复了元气的普鲁士与俄罗斯、奥地利和瑞典结盟，在莱比锡战役中击败拿破仑。从10月16日开始，双方60万士兵交战三天，死伤近10万。这大概是19世纪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拿破仑带着五万多残兵败将回到法国。回家的路上，法军路过美因茨大教堂。这座在德国排名第三（其地位仅次于亚琛大教堂和科隆大教堂）的大教堂曾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破坏，与教会较为亲近的拿破仑曾下令重建。年从莱比锡败退的法国士兵把这座刚刚装饰一新的医院。当时正流行伤寒，为了取暖，伤病交加的士兵们把教堂里能烧的都烧了，《圣经》也未能幸免。不久，莱茵联邦解散。年，以英国和普鲁士为首的反法联军在比利时小镇滑铁卢与拿破仑展开决战。这是拿破仑的最后一战。“滑铁卢”也从此成了惨败的代名词。

这位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的最后几年是在圣赫勒拿岛度过的。像很多自愿或被迫退休的政治家一样，拿破仑利用这段时间整理思绪，写回忆录，立政治遗嘱。他在《给儿子的建议》中写道：“我的儿子必须继续我已经开始的事业，巩固那些灭绝封建残迹、给人民尊严、让繁荣的种子发芽的机构。”拿破仑对欧洲的一大贡献是以罗马法为榜样制定的五部法典，后人称之为《拿破仑法典》。它为资本主义秩序确立了法律框架，因此可以说是欧洲资本主义的奠基人。据说他还曾打算在欧洲统一立法、度量衡和货币标准，其雄心不亚于今天的欧盟。

在圣赫勒拿岛的孤独与宁静中，拿破仑不仅总结自己的成败，还研读《圣经》，并将自己与耶稣做对比，感慨万千。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死后身体将归还大地，遭虫子啮咬。这就是伟大的拿破仑的终结。在我这个悲惨的结局和耶稣那被颂扬、被热爱、被传播的永恒王国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落差。”他对基督教的优越毫不怀疑：“一些肤浅的人认为基督和其他宗教的缔造者有相似之处。我说，根本没有相似之处，基督教和其他任何一种宗教之间存在着无限宽阔的鸿沟。”因此，他坚信必须将基督的善行传播到蛮荒地区。读着这位老兄的慷慨陈词，我总摆脱不了他不过是拿基督教为殖民全世界做幌子的感觉，而他关于欧洲融合的高论也涉嫌是在为他自己的家族统治欧洲造势。不过拿破仑的一点认识不能不说深刻：“亚力山大、恺撒、查理大帝和我都是帝国的创建者。但是我们这些天才靠的是什么呢？是暴力。耶稣则是用爱构建了他的天国，此刻正有无数人愿意为他捐躯。”基于这一认识，他教育自己的儿子：“我用武器驯服了欧洲，今天则必须以理服人。”

本文摘自《从查理大帝到欧元》欧洲的统一梦作者：张丹红